“老爷,小姐,你们还好吗?”福成在外头听到声响,在外头问道。
是福成的声音!
“你是福成带来的?”他面色稍霁。
无数个念头、无数种猜想在他的脑中划过。
他松开了制住我的手,转身走到牛油灯边,拨了拨灯芯。
“你到底是谁?”他又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。
我直起身来,眼眶再也承受不住悲伤的重量,珠泪滚滚而下。
“我娘让我来找你的。”我贪婪地看着他的背影,一字一顿地说。
“你娘……”他仿佛感觉到什么了,唇角蠕动:“你娘……是谁?”
“我娘闺名颜如玉,她的玉郎唤她往儿。”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,像被火烧了一样收回了手,猛地转过身来盯着我。
“我娘让我来找她的玉郎。”
我盯着他的眼,掷下这沉重的一句。
刘适,适,往也。
他们两个把自己的名字送给了对方,你中有我,我中有你。
玉郎、往儿。
这称呼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。
我从怀里掏出那块锦帕,一步一步地走向他,口中念着那首属于他们的词:“春情只到梨花薄,片片催零落。夕阳何事近黄昏,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。银笺别梦当时句,密绾同心苣。为伊判作梦中人,索向画图清夜唤真真。”
这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他颤抖着双手接过锦帕。
上面绣着云城旧时颜府的那颗梨树,花叶纷飞,那是他二人初见的地方,锦帕右下方有“玉往”二字。
梨,离,一语成谶。
这是他当年找柳城最好的绣娘定制给娘亲的
锦帕,很明显,他还记得。
他红着眼问我。
“她……她怎么样了?”
“我娘……我娘已经不在了。”我的声音开始哽咽。
平阳王面如死灰,捂住胸口大痛。
“怎么就不在了?”
“我娘在我九岁的时候就去了。”我黯然道。
“这么多年,这么多年,我一直在找她,我找不到她,我就假装她还活着,为什么?为什么?我们没有做错什么啊!老天为什么对我。”
“如玉是你娘?你是谁?”他的双手微微颤抖,抱着最后的那一丝希冀。
“她一个弱女子,当时还怀着身孕,被主母追杀,一路四处打听你的消息,只知道你去了西北征战。”我艰难地开口说起往事。
“陈玉慈这个贱人,心肠歹毒,我必不会放过她。
”平阳王大恨,用力一拍把灯柱拍断了。
碗口粗的烛台滚落在地,烛台里的油蜡洒了一地,烛火熄灭了,帐内蓦地暗了下来。
我沉浸在回忆中,自顾自地继续道:“她一路逃到青城,身无分文,走投无路之下在雨夜被我的养父救起。之后她就委身我养父,对我的身世守口如瓶,我和养父一直都被瞒着。又或者,其实养父知道,只是爱屋及乌,不捅破罢了。”
“你是……你是……”他嗫嚅道。
“我是你的女儿!”我泪中带笑,看着他。
“我娘临终前才说出我的身世,嘱托我长大成人后一定要来找你,告诉你,斯人若彩虹,遇上方知有。无奈造化弄人,你们今生终是不能相守,她等不到你了。”
他眼底一片猩红。
“我在云城和福成相遇,从他口中得知你在叶城。还好,我终于完成娘的遗愿,找你你了。”我说着说着,眼泪不住地往外冒,经历了这么多磨难,累积的痛苦和伤痛这一刻喷涌而出。
“你长得和你母亲真像。”平阳王,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统领千军万马,铮铮铁骨,在这一刻却流下了男儿泪。
人说,男儿有泪不轻弹,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“你能让……爹……爹爹抱抱你吗?”他抖着双手问我道:“你是她在这世上留给我的最后一个念想了。”
我扑进了父亲的怀中,这么多年,终于找到了。
他紧紧地搂着我,一股热流顺着我的耳侧滑了下去。
我也无声地流着泪。
母亲,你看到了吗?
我找到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