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院的大堂肃静苍白，卫琅的灵堂就设在这里，卫川柏身穿孝服，跪在灵堂前，塌着肩膀，面前的火光晃动，幽篁的光芒照亮他猩红却又黯淡的眸子。
身侧还跪着老管家，再无其他人。
“少爷”，男子上前一步，行礼唤了一句。
卫川柏好似没听见一样，仍旧僵硬的往火盆里扔着纸钱。
倒是那老管家，闻言侧眸看过来，视线越过身材魁梧的男人，看向身后浅笑晏晏的白芷，她揭开面纱，露出一张明晃晃的脸庞，目光迎上老管家渐渐瞪大的眼睛。
白芷微微一笑，薄唇轻启，“卫叔。”
老管家不答应，动作僵住，像是看见了恶鬼。
一旁的卫川柏倒是有了动作，他缓缓直起腰身，动作十分缓慢，终于转过头来。
面容沧桑，鬓角的发丝凌乱，眼白通红，胡茬肆意，唇白如粉。
“明如？”卫川柏踉跄起身，跌跌撞撞的走到白芷面前，瞬间泪如雨下，“明如，明如......”
白芷微微垂眸，笑容不变，眼神冷了几分，她不太喜欢卫川柏的为人，一无是处的草包少爷，这是白芷对他的印象，那日醒来之时，卫川柏也曾给过她一丝希望，哪怕只是因为卫明如这副皮囊，但希望过后的失望总会大于期望。
白芷很想知道现在的卫川柏，又该如何。
卫川柏抱着白芷痛痛快快的哭过一场，久到姗姗而来的文十鸢和南初在身后站了许久，南初已经把现场的状况描述的巨无细致，也不知道文十鸢是不是感兴趣，嘴角的笑很浅，眉头微微瞥起，似乎听得津津有味。
白芷顺着卫川柏的视线向后看去，便是这样一副赏心悦目的场景。
翩翩公子，宛若凡仙。
白芷现在没什么心情欣赏，手上粗糙的质感，让她皱眉看过去，卫川柏的手如枯草般缠在自己嫩白的肌肤上，她用了力，想要挣脱，却发现对方用着更重的力度，恨不得将她扯进怀里。
卫川柏现在的模样是在狼狈，他本生的不错，想必是这些时日接二连三的打击，让这位往日衣食无忧的富家少爷，变得如此不堪一击，好似风一吹，就能折断。
“明如，我，我有话和你说......”他死死拉住白芷的手，葱白的手背上立刻留下些痕迹，但他似乎仍然觉得不满，他将白芷带进房内，支开所有人，身后的黄松木门重重的关上，发出一声闷响，这会儿阴了天，房内视线有些昏暗，但好在能看清彼此的脸，或者说，因为两人离得如此的近。
白芷不喜这种感觉，忍痛抽出自己的手，隔着衣袖慢慢的揉搓，面上有些不悦。
卫川柏低声道，“明如，先是你死了，然后是娘，再是爹，你说，下一个会不会是我？”他仍旧贴得极近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，“不对不对，你没死，你还活着......”
他好像是个失了心智的小儿，满口胡言乱语，“娘也会活的，不对”他继续摇头，“不会了不会了，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.......”
白芷闻言抬起眸子，添上一笔光亮，温声细语似哄骗状，“阿兄，我为何不会死啊？”
卫川柏恢复了些神智，拉起白芷的双手，动作轻柔，像是得了什么宝物，宝贵至极，眼中不带一丁点杂色，像极了受了委屈的孩童，继续一个缺口倒苦水，
“你应当不记得此事了，几年前你生过一场大病，这病来得突然，恰巧那日府中来了位借宿的老妇，瞧了一眼病怏怏的你，支了个法子，当日不过卯时，你便好了，我因贪玩被娘罚去祠堂跪着，得知你病好了就去看你，正好瞧见那老妇正在跟爹嘱咐了几句。
说你是天煞孤命，但偏偏又有仙缘护体，凡间疾苦奈何不了你......后来爹也只当她是想多赚些银两，给了些盘缠打发走了，这些话府中并无第三人得知，如今想一想，是了，无论是楼兰羡氏的听学还是婚嫁服毒，直到今日，你都能化险为夷......”
白芷心里发笑，什么仙缘护体，倘若真的有仙缘护体，那卫明如也就不会惨死新婚之夜，让她这个孤魂野鬼附了身，似是想到什么，问了个看似无关紧要的话，“阿兄可还记得那老妇什么模样？”
卫川柏这会情绪冷静下来，接过白芷递过来的茶盏，将冰凉的茶水一饮而尽，唇上的裂痕侵了茶水，滋润上些许颜色，不如刚才那会儿颓废，他沉思了会儿，“我躲在墙头上，那妇人身量不高，几户掩藏在父亲的身影下，我看不真切，过了这么久，我也不太记得了......”
白芷扯唇露出个安慰的笑，眉眼略弯，神色清明，“没事”，她垂下眸子，故作伤心状，声音有些低沉，“阿兄，爹，到底是怎么死的......”
卫川柏闻言猛地擒住她的一双手，眸子里暗沉下去的红兀得重新爬满眼白，透着一股狠劲，此举吓了白芷一跳，眼下也不能对他做什么，只好往后仰身，微微避开他灼热的气息，“明如，爹是被人害死的，是谷雨那个小贱人！这府里的人都不是好人，他们都巴不得我们卫家的人死绝！”
白芷被他捏的生疼，皱眉推搡开卫川柏，心里嘀咕当真是谷雨？“阿兄如何知道的，是有人看见了么？”
卫川柏却直直摇头，“我就是知道！”
白芷叹出口粗气，他这话也不能不信，但也不能全信，如今再想离开，倒是有可能引起卫川柏的猜疑，他现在疑心重，看谁都像是杀人凶手，给自己树敌，不是个好方法，眼下倒不如留下来，看看这卫府里到底住着什么妖魔鬼怪的主。
二人再出来之时，门外守着卫老管家，不见文十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