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烛镇,正月里还是很有些年味的,作为商贸枢纽重地,大骊各州诸郡在此开设会馆颇多,旧面孔新春联,人人喜庆。
一间书铺的年轻掌柜,此刻正躺在藤椅上边打着盹,水府事宜,反正都交给佐官胥吏们去打理了,学落魄山陈山主,当起了甩手掌柜。
有人风尘仆仆跨过门槛,笑着抱拳,说了句讨喜言语,“李掌柜,开门大吉,预祝生意兴隆,红红火火。”
李锦瞧见了陈平安,从躺椅上坐起身,双方都还算知根知底,李锦就没有如何矫情寒暄,都没起身相迎,只是拱手还礼,“生意确实还行。”
陈平安乐得李锦如此不当回事,还自在些,进了书铺,扫了几眼铺子里边的书架,视线停在一处,问道:“这套二十七史百将传,怎么少了本?”
收藏这个行当,精善之外也求全,若是,价格就上不去了,如今单缺一本
“被一个老朋友看中了,铺子这边破例没收钱。”
李锦没有含糊其辞,给出了解释。毕竟眼前这位年轻隐官和那个如同终于拨云见日在中天的落魄山,于他李锦有一份极为罕见的“传道之恩”,先是朱敛赠送了两幅画,之后陈平安亲自帮忙描金、钤印,无异于帮助李锦凭空多出一场“鲤鱼跳龙门”的天大造化,这份香火情,身为冲澹江水神的李锦注定一时半会儿是无法偿还了,细水流长,慢慢来吧。
陈平安略微思索一番,回忆了一下
年轻一辈,有裴钱,曹晴朗。柴芜,白玄,孙春王……
陈平安忍住笑,道:“只是路过的。”
陈平安微笑道:“虽说这只是某些人心中的最好选择。可要是仙尉道长在场,就不会这么觉得。”
青冥天下,岁除宫的守岁人,曾是倒悬山鹳雀客栈的年轻掌柜,陈平安确实比较熟悉。要不是在夜航船那边,吴霜降泄露了天机,确实打死都想不到岁除宫的白落,曾是武庙陪祀之一的那尊杀神,只因为“杀戮过重、功业有瑕”,神位才被从供奉武庙十哲的主殿迁出,降格搬去了两庑之一,最终只是位列
陈平安没好气道:“得闲?李锦兄一年到头有忙的时候吗?架子不小啊,真是个大爷。”
李锦笑呵呵道:“心里有数。”
李锦一时语噎,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兔崽子,一看就不是什么读书种子,偏偏手气是真好,李锦早就领教过的。
朱衣童子还在那边碎碎念,已经说到了那位陈山主与螯鱼背刘重润的爱恨情仇,理由充分,要不是没点啥,人家刘岛主能从书简湖千里迢迢,背井离乡,一路搬迁到落魄山地界?金屋藏娇,晓不晓得?也难怪,早年他听裴舵主信誓旦旦说过他师父的容貌,那叫一个神气高朗,轩然霞举,要说比拼皮囊,真心不吹牛,两个魏山君都打不过一个师父……想来那位刘岛主痴心陈山主,也算情有可原。可惜自己摊上个扣扣搜搜的主人,连看场镜水月都难,城隍庙那边的山水邸报都是朝廷定时派发的,山上仙府间的邸报,一份都没有,以至于未能一睹陈山主真容,可恨可叹!不过那个刘重润,确实长得不错,该瘦瘦,该鼓鼓……
陈平安点头道:“那就再加一个,末席供奉,道号天然,化名箜篌。”
不同的人生岁月,一样风景入眼帘,别样滋味在心头。
陈平安笑道:“一直在外游历,不敢说见多识广,最少夜路走多了,胆子还是不小的,见怪不怪。”
当时谢狗不以为然道:“既然都说了是‘假若’,聊这个,又有啥意思。”
随后陈平安和小陌一起缓缓登山。
陈平安以心声道:“之所以会分出一粒心神在外,是因为……”
只是那个貂帽少女做事情不地道,欺负到了暖树头上,仙尉不能忍。
李锦开始闭目养神。
陈平安抬起头笑问道:“这都看得出来?”
随行的李槐和嫩道人,大概会一起来这边落脚,再去大隋山崖书院,陈平安准备跟嫩道人聊聊桐叶洲那边的大渎事宜。
按照既定路线,风鸢渡船大概会在明后两天到达牛角渡。
朱衣童子想了想,问道:“是山上修道的,还是混江湖的?”
祖师堂内,有崔东山,姜尚真,小陌,米裕。朱敛,隋右边,种秋,崔嵬。骑龙巷箜篌,镇妖楼青同……
两人走向山门口的竹椅,朱衣童子一个窜出,好个猛虎下山,气势十足,飞奔出一段路程,高高跃起到其中一张竹椅上边,打了几个滚儿,再趴在那儿拿袖子使劲擦拭,不忘呵口气再擦拭,最后一个翻滚下竹椅,可谓行云流水,一看就是跟陈灵均拜师学艺过的,小家伙在地上站定后,作揖道:“山主大人请坐!”
陈平安抬起手,比划了一下,“我记性不错,当下铺子所有书就当封存不动了,李锦兄就别想着连夜将书搬走了,尤其别想着找几个托,假装让人买书、再偷偷送往水府,这种勾当做不得,太缺德了。”
初春时节,和风晴暖,煦色韶光,霭笼芳树,到处弥漫着山间独有的草木清香,沁人心脾。
李锦微笑道:“还请陈山主看破不说破。”
陈平安点点头,“知道,谢姑娘是来找小陌的。前不久在骑龙巷那边,已经跟她打过照面了,比较……性格鲜明。”
先前在那个光阴长河的涡流当中,因为聊起了纯属空想的某个门派,陈平安突然笑道:“得再加一人,首席供奉吴霜降。”
陈平安点点头,犹豫了一下,以心声说道:“有请掌柜回头与张城隍转达一句,以后如果有机会,我会帮他与某人讨要一本有亲笔批注的兵书,只是此事不作保证,只能说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