入了山门，便是长十二丈，宽一丈二的门洞，洞两侧供奉着四尊三丈有余的天王，横眉立目，面容狰狞，身形矗立如泰山压顶。我边走边仰视：右手第一尊，身青色，手持宝剑，虽为石铸，内有寒光涌动；左手第一尊，身绿色，左手握银鼠，右手持宝伞，银鼠目露凶光，宝伞似有银针暗藏；左手第二尊，身白色，手持琵琶，虽无琴音，弦上却似有杀意涌动；右手第二尊，身红色，左手缠一蛇，蛇口微张，毒牙微露，寒意逼人。
为何佛门净地所奉的天王竟暗含杀机，杀意重重？我正低头纳罕间，忽地一阵阴风过堂，瞬时解了桃花的香气，也扰了云的宁静，我不觉驻足，抬眼再看天王，竟有强光灼目，忙用胳膊搭了凉棚，略一侧身，才看清是那宝剑发出的光。那宝剑竟脱了天王的手，长了眼睛一般携着阴风直奔我面门而来，我忙一低头闪过，又觉左耳畔嘶嘶作响，早有毒蛇利于我左肩之上，蛇头早已高高耸立到我目不能及的地方，我也顾不上细看，只用右手绕头向左上方一挥，竟正打在蛇的七寸之上，手上一股寒意刺骨，蛇也弹出六尺有余！我忙去看还未动手的两位天王，脖子后又是一股凉风袭来，我低头闪过，原来是宝剑折而复返，不待我去追那宝剑轨迹，已先看到胸前立着那只银鼠，我忙用手去捶，谁知一捶下去竟像是给这银鼠在我身上开了个洞，银鼠已然不知所踪。我只觉腹内杀意沸腾，血气贲张，惧意早已转成了杀意，可身子却像定住了一般，竟一动也不能动了。这时，琴音响了。这琴音凄婉异常，似很多女人在哭泣，我听着这女人哭声，有嚎啕大哭的，有低声啜泣的，有呜咽不止的，也有那并未哭出声响，只是眼泪从脸上滑落下来的窸窣声……既熟悉又陌生，听得我一时痴了。不杀了，杀到什么时候呢？倒不如就死在这算了？一时，脖子上袭来一阵寒凉，想是那蛇已缠住了我的脖颈，宝剑也已直奔我面门而来。我闭上眼，却突然想起不空的话：我不该死，我不该死，我不该死！
“不空，救我！”
“退！”不空断喝一声。
我迟迟不敢睁开眼，大口大口地喘气，汗已浸透我的薄衫。直到桃花的香气再次闯入我的心里，我才轻轻动了动小指，我打了个冷颤，像是逃离了一场梦魇，也像获取了一次新生。
“为何要杀我？”
“你罪孽深重，佛门不容你！”
“为何要救我？”
“罪不该死，还可挽回！”
我抬头再看这四天王，岿然立于原来位置上，横眉怒目看着我，也看着不空！
“刚才是真还是幻？”
“是真也是幻。”
“走吧。”不空接引着我继续往前。这十二丈的一段路好像走了足足十二个时辰，眼看已到了尽头。
“杀了多少人？”不空平静地问我。
“二十八个。”我不敢撒谎。
“女人？”
“女人……”
“过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