歹念易生,歹事难做。
豆腐娘子心里忽然间生了这样的念头,想要执行起来,却很难。
那是一条人命,不是杀只鸡,宰只鸭那么容易,尤其是当绵娘卖完豆腐回来就立刻将卖豆腐的钱交到她的手里之后,她更觉得这件事情难做。
现在这人还有用,真要处置,也要等到她的腿好利索了,自己能干活了,才好将人处置了,不然的话,这个家就会暂时断了收入。
卖豆腐的钱不多,可积少成多,她要攒钱,儿子来年上京赶考,是要路费的,家里也需要一个干活的人。
豆腐娘子在心里如是说道,犹豫着还是将手中的玉簪子送出去了。
“你们成亲,咱们两家都不宽裕,也没置办出什么像样的东西,咱们这个家,你也是晓得的,实在是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,这簪子,还是当初我和你那死鬼公公成亲的时候,我娘家给我预备压箱底的,你拿去戴吧,年纪轻轻的媳妇子,不要打扮的和我一个守寡多年的老婆子一个样。”
想想又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吉利,倒好像是在咒自己的儿子一样,连忙呸了两口唾沫,去了晦气。
绵娘没有接那只簪子,反而是站在那疑惑的看着她:“您有什么事,就直说无妨,用不着这样!”
无欲无求的,这位好婆婆会忽然送她簪子,绵娘心里如何不犯嘀咕,平日里拔根毛都难受的人,上次还想从阿哥手里扣钱,忽然间这么大方起来,说不定又是在打什么主意。
那句文绉绉的词怎么说的来着?礼下于人必有所求!
对,就是这样。
“你——”豆腐娘子不能说自己只是在笼络人心,将来这只簪子还是会回到她的手中的,心中暗骂一声“鬼心眼忒多。”嘴上却叹了一口气道:
“我能有什么事,这一家子,我要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,自然会直接和你说,我不喜欢你,这簪子却是送的实心实意,你这些日子辛辛苦苦的,受了多少累,我都看在眼里,咱们家的钱是要攒着的,我不能给你,这只簪子却不碍事,本来我就是打算留给儿媳妇的。”
绵娘仍是半信半疑。
“人心都是肉长的,我又不是那狼心狗肺之徒。”
绵娘将玉簪子接了过去,拿在手里瞧了瞧,道:“看起来不便宜呢!”
“是啊!就是年头久远了,我又很长时间不带,看起来才不怎么好看!”
这哪是她娘家买给她的,实在是当初那顾少爷送来的东西里夹裹的,那些首饰,都是时新样式,偏夹着这么一件破东西,说不得是丫鬟婆子戴的东西,混在了里面,她本来想给妩娘来着,偏妩娘当初没看上眼,现在正好拿来送给她。
“做工倒是挺精致的。”没接触过,绵娘也看不懂这些东西,到是当初栓子曾经攒了钱,给阿云买了一根簪子,看起来做工比这个粗糙许多,据说价钱已经很可观了,也让阿云在小姐妹们中间好一通显摆。
到是想不到,这位婆婆竟然也能舍出来这么好的东西给她,绵娘对她微微一笑,一双眼睛弯的跟月牙似的。
豆腐娘子草草的应付一句,实在是不愿意和她多说话,连忙岔开话题,说自己饿了,让绵娘去做饭。
绵娘应着,将簪子送回了屋,转而去厨房做了饭。
婆婆能说出那番话,看起来的确是将她真心实意的当一家人看待了,绵娘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暖流,越发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苦啊,累啊什么的都值了。
只是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安,飘飘摇摇的不落底,总觉得豆腐娘子这
种举动实在是有些怪异。
想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,簪子都送出来了,还能有什么怪异的。
栓子赶车回来已经是下午的事情了,家里没有男丁,留栓子吃饭,总觉得怪异,豆腐娘子吩咐绵娘好好做两个菜,索性将王婶一家子都找来吃饭,以便堵上王婶的嘴,省得她总觉得自己家里占了她们多少便宜。
西红柿炒鸡蛋,芸豆炒肉,豆腐炖小白菜,凉拌了一盘黄瓜丝。再焖上一锅高粱米饭,家里有点大米白面,那是豆腐娘子留给自己儿子吃的东西。
虽然都是家常菜,可是乡下人家,也是在没有别的待客的东西,这样的一桌饭菜已经是不错了。
王叔在地主家里给人做长工,常年不在家,这一家只有王婶带着一对儿女来了。
王婶的性子豆腐娘子早已经摸透了,果然,一家人拿起碗筷之后,王婶很快改了口风,一个劲的说豆腐娘子就是见外,以后但凡有什么事,只消说一声就好了,她们家自然是不会看热闹的。
豆腐娘子心里嘲笑她眼皮子浅,嘴上却仍少不了一番客气。
王婶有心在豆腐娘子面前买个好,当着绵娘将这对母女一顿夸赞,直说绵娘摊上了一个好婆婆,全然忘记了自己背后说的那些闲话。
豆腐娘子却抓住机会将话头引到绵娘的身上,一个劲的说自己才是好福气,摊上了一个这样能干又贤惠的媳妇。
绵娘不晓得她在背后将自己已经卖弄成什么样了,还当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自己好了,只是被人这样夸赞,还是满身的不自在。
这种当面给蜜糖,背后捅刀子的事情王婶早已经见惯了,多少婆婆媳妇都是这样过来的,慢说是婆婆媳妇,就算是乡亲邻里这种事情也不少见,王婶当着
婆媳俩的面却不说破,还一个劲的附和豆腐娘子,好像是她在背后真的没少夸赞自己的儿媳妇一样。
栓子知道这两位长辈说的实际上没一句真话,抬头看了一眼绵娘,又暗暗皱了一下眉。也不好揭破豆腐娘子在背后说她的那些话,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