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日接踵而至。
接近后花园的草坪上,正午的阳光渐渐热了起来。
白色的躺椅也被照得发烫,在抬眼直视的那一霎过于刺眼,连乔合上了手里的书籍,顺着长廊走回室内。
张妈正捧着一盆花往外走,脚步停留。
视线下移,淡淡地,连乔瞧着那朵艳丽的玫瑰,她突得想起她见过这花。
那日张妈将它从玫瑰园剪下,她就在一旁望着。
那时,它还是软塌塌,任谁看了,都会觉得救不活了。
而此刻,它笔直得如同新生。
张妈精心养了很久,原本也快放弃,此时不免高兴,语调都变得兴奋。
她恭敬着唤了声太太后,不由得将花捧得再高些,张妈分享着喜悦,“太太,你瞧,这花上个月还病恹恹得,怕是要蔫儿了,就给它摘下来单独栽了,可能是太阳……”
话音突得停顿,张妈觉得自己多嘴了,直到这时才想起来太太是个安静的人儿,该是不喜聒噪的。
一时脸上带着些困窘,张妈敛了笑,“太太,我先出去了。”
“嗯。”连乔轻轻应答。
片刻内,长廊里,她同那朵玫瑰再次相对而行。
她的神色,步伐并没有为之停留。
却随即,不由生出了念想。
花朵向阳而生。
人呢,人不也该如此吗。
如果只是单单怀揣着恶终将有报,不去采取什么行动,安静得等待着一天又一天,真的会有用吗。
她真的…会等到吗。
这个问题却也实在简单。
极好回答。
短短这几个月,日复一日,她就已经像是渐渐麻木。
同那时病蔫蔫的玫瑰又有什么区分,二者就好似是浑然一体,一般没了生气似得。
可如今那花直起来了。
她呢……
用过晚饭,连乔做了一个小时的瑜伽,洗过澡后,作息变了些,不再是早早睡下了,女佣去楼上送牛奶的时候,主卧里还在播放着她曾经的采访视频。
女佣也没有多留,放下牛奶就走了。
待到楼下,被管家王荣给拦截,事无巨细得问了话,女佣倒也是习以为常,也没什么好隐瞒的。
避开云层,星星点点散落深空,细小微微着点缀。
沧海一粟却又叫人仰之弥高。
边沉这几天去处理分公司的事务,不在北伊,飞机刚落地,唐家那边便来了电话,他又回了本家一趟。
待回到家中,也已经是深夜了。
“先生。”管家王荣侯在门边,接过了边沉手中的外套。
“她这些天都做了什么。”微微松了松领带,边沉朝酒柜那边走去,倒了杯威士忌,不紧不慢地问起。
王荣没有像以前一样离开以免打扰,这些时日,先生每次回来都会问太太的事。
他自然也养成了汇报打听的习惯,一路随行过去,恭敬得站在一边,如实道:“太太今天用完早餐,看了会儿电视,下午在后花园看书,待了很久……”
“先生,我有句话,不知道该不该说……”王荣有些犹豫。
边沉垂眼,示意他继续说下去。
王荣向来有眼色,随即便明白了,连忙道:“太太她整日待在家里,可能是有点无聊。”
管家说得隐晦,话中有话。
边沉自然没什么心思去猜,低声问:“想说什么?”
王荣也拿不准先生的脾气,可又得将太太的事情事无巨细地告知,索性还是说吧,咬咬牙道:“太太她估计是……想去上班了。”
那只拿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。
空气安静了片刻。
这期间,管家小心翼翼观察起先生的情绪,看自家先生神色没什么变化,他就更谨慎了,暗自心揣,早知道不多嘴了。
谁能想到边沉的下一个问句,“上班就会开心吗?”
王管家傻眼了,他没看错没听错的话,先生问这句话的模样,活像那四个字,情窦初开。
愣怔过后,王荣连忙附和,“当,当然了,太太心情好了,先生你看着也开心,这样有利于夫妻和睦,感情自然而然就……”
边沉脸上并无异样,抬眼后冷冷的一句,“多嘴。”
直到自家先生上了楼去,王荣留在原地拍了拍自己的嘴,又晃了晃脑,下意识想,好吧,先生还是那个先生,什么情窦初开,那是错觉。
边沉倒是没有直接回主卧,一路上风尘仆仆,连乔有时眠浅,也是怕生了动静吵到她,他先进了隔壁客房洗澡收拾自己,换上了睡衣。
轻手轻脚进了卧房,连乔果然已经睡下了。
借着微弱的灯光,轻轻掀起被子,边沉侧躺过去,虚虚得环抱住那背对着自己,与自己相比之下又格外纤细渺小的身躯。
手臂间的温软,淡淡的清香,她的气息。
她不在身边,也就这么短短几天。
现下也只是虚掩着环抱,边沉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,还有无限翻涌上来各种情绪,无一不是欣然的。
当然,他心底清楚极了,连乔绝不会同他一般。
甚至还会觉得这几天他不在,于她而言,是放松。
想到这里,他又不禁暗暗失笑,笑得短促,转而便消散不见,自己果然更贪心了。
心底如明镜,但硬朗的五官上,却还是掺上了些期许,柔和了些。
他觉得自己大抵真的是疯了。
刚刚在楼下,也只是听到他人的一声夫妻和睦,竟然直到洗漱时,耳垂还在发烫发红。